由天然氣供應引發的“蝴蝶效應”正在顯現。
9月2日晚，俄羅斯宣布將無限期關閉“北溪一號”，這一對歐洲來說至關重要的輸氣管道在俄羅斯的多次“檢修維護”和歐洲的“擔驚受怕”聲中終究還是“斷氣”了。
01
“北溪一號”斷氣 歐洲“自食其果”？
“北溪一號”管道于2011年建成，東起俄羅斯維堡，經由波羅的海海底通往德國，是俄羅斯與歐洲之間最重要的輸氣管道之一。
“北溪一號”運輸線
而 “北溪一號”與歐洲的故事要圍繞著一個小小的渦輪機展開。
6月中旬，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俄氣）以西門子公司未及時交還俄氣送修的渦輪機為由，將經由“北溪一號”管道輸往德國的天然氣量減少近60%，每天供氣量不超過6700萬立方米，此前計劃供應1.67億立方米。
俄羅斯剛出手，加拿大就火速發聲明豁免渦輪機，表示會把部件送去德國后由德國交給俄氣。這是第一回合。
7月11日，“北溪一號”開展年度例行維護故暫停輸氣，同月21日恢復供氣。另一頭，有消息稱加拿大已將渦輪機空運至德國，預計24日會抵達俄羅斯。
而一周后的22日，路透社消息稱俄羅斯沒有批準管道部件，所以其沒辦法從德國運出。克里姆林宮駁斥道：荒謬。
路透報道截圖
普京也表示俄羅斯仍在等待西門子能源的文件，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還。這是第二回合。
五天后（7月27日），“北溪一號”的“波爾托瓦亞”壓氣站一臺渦輪機停止運行，該管道日供氣量從6700萬立方米降至3300萬立方米，僅占其產能的20%。
8月3日，媒體報道稱渦輪機在加拿大維修后已被運到了德國。而俄氣回應稱德國不可能交付渦輪機。這是第三回合。
RT報道截圖
8月19日，俄氣宣布對“波爾托瓦亞”壓氣站唯一運行的渦輪機進行維修，“北溪一號”8月31日至9月3日停機檢修三天。
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表示，是歐美加的制裁使俄方無法例行檢修、也不能完成零部件的注冊和組裝，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因素阻礙俄方供應天然氣。
8月24日，加拿大外長喬利稱，加拿大將繼續返還俄羅斯5臺渦輪機，而此時，歐洲的冬季儲氣節奏早已被打亂，這份承諾姍姍來遲。這是第四回合。
8月31日，據塔斯社報道，因對一壓氣站的渦輪機進行維修，俄氣停止通過“北溪一號”供氣3天。
而兩天后，俄氣表示，由于發現多處設備故障，在損壞的渦輪機完成修復前，“北溪一號” 將完全停止輸氣。
俄氣聲明
俄羅斯副總理諾瓦克表示，“西方國家違反了維修和維護管道的合同條款，是西方的制裁導致了北溪管道的完全停運。”
歐洲慌了，各國政府采取緊急措施應對“斷氣”危機，能源部長們將在周五舉行特別會議，討論抑制電價的激進提議。這是第五回合。
總結下來，雙方博弈來博弈去無非是：俄方認為歐洲的制裁是天然氣運輸受阻的罪魁禍首；而歐洲聲稱俄羅斯不過是利用天然氣報復西方制裁。
只是在一輪又一輪的制裁和反制聲中，歐洲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02
歐洲能源行業面臨“雷曼”時刻
“北溪一號”這次成了歐洲市場的“黑天鵝”。
周一（9月5日），歐盟天然氣價格盤中跳漲31%，歐股大跌，歐洲斯托克50指數跌2.35%，德國DAX指數跌2.82%，意大利富時MIB指數跌2.37%。
歐洲國債的收益率齊升：五年期英債跳水，收益率上漲12.6基點；英國十年期國債收益率自8年來首次觸及3%。
歐元兌美元20年來首次跌破0.99美元；英鎊兌美元一度跌至1.14435，創37年新低。
此外，工業金屬價格的夏季短暫反彈勢頭已急劇逆轉。自8月中旬以來，標普高盛工業金屬指數(S&P GSCI index of industrial metals)已下跌逾9%，重回7月低點附近。該指數追蹤銅、鎳和鋁等金屬的現貨價格，進入2022年累計下跌17%，而在俄烏沖突后，該指數曾一度上漲逾25%。
市場的“寒氣”迅速蔓延，歐洲各國紛紛開始自救。瑞典、芬蘭、德國、奧地利、比利時等國不得不緊急救助能源企業并削減能源使用。
瑞典和芬蘭政府為公用事業公司提供了數十億美元的擔保，以防斷氣后后，周一開市時能源交易出現崩潰。
芬蘭經濟事務部長Mika Lintil警告稱：“市場的緊張情緒很強烈；構成能源行業雷曼時刻的所有要素已然出現。”
瑞典政府將向符合條件的公司提供擔保，這樣公司能夠向銀行借款并向交易所結算中心付款。
德國已經為能源企業提供了獲得政府支持的資金的途徑。作為俄羅斯天然氣采購量最大的兩家歐洲公司之一， Uniper正尋求將政府信貸額度擴大至130億歐元。
此外，德國針對發電商征收的暴利稅將資助一個650億歐元的方案，支持正努力應對飆升的能源賬單的家庭和公司。
奧地利于上周三宣布將通過一項20億歐元的貸款來救助該國的主要能源供應商Wien Energie。
8月31日，比利時政府公布了一系列措施減少能源消耗，如限制政府大樓的空調溫度，規定在晚上7點至早上6點間關閉聯邦建筑和紀念碑的照明等。
“這威脅到我們的金融穩定。如果我們不盡快采取行動，可能會導致北歐和波羅的海地區出現嚴重混亂，”瑞典首相安德松(Magdalena Andersson)上周六在新聞發布會上說：“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可能會陷入一場金融危機。”
比利時首相德克羅9月4日接受當地媒體時稱，俄烏沖突對歐洲的影響遠超疫情，能源危機不僅有關經濟，還涉及到歐洲大陸的穩定與安全。比利時乃至歐洲將渡過“艱難的五年”甚至是十年。
除了各國的紓困舉措，歐盟也不再“坐以待斃”。歐盟各國能源部長將于9月9日（周五）舉行特別會議來討論如何采取一些“緊急流動性措施”來應對歐洲能源行業潛在的“雷曼危機”。
政策草案顯示，緩解企業流動性危機的相關措施可能包括歐洲央行提供的信貸額度、允許企業用其他新產品作為保證金抵押品以及臨時暫停能源衍生品交易，即所謂的“拔網線”。
此外，會議上還會討論包括對俄氣設定價格上限，或建立俄羅斯天然氣的單一買家等問題。
而此番紓困潮背后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是：歐洲能源企業的流動性危機正在逼近。
03
Margin Call攀升 歐洲家庭能源賬單激增2萬億歐元
有分析師警告稱，“如果氣價繼續飆升，歐洲能源交易商的追繳保證金（Margin Call）將被進一步推高，甚至出現爆炸式增長，這有可能導致歐洲能源巨頭陷入流動性危機甚至破產，最終波及整個歐洲經濟。”
這里涉及到歐洲電力供應商長期以來的對沖策略。
一般情況下，電力供應商在向家庭和企業出售電力之前，會在期貨市場上持有空頭頭寸來進行對沖。能源價格大漲，頭寸便會虧損，交易經紀商、銀行或交易所會向企業索要更多保證金，企業因此承壓。
此外，天然氣、電力價格飆升本身會讓企業賬面損失增加。這兩個因素一疊加，歐洲能源企業的流動性很難不受到威脅。
這也就促使電力供應商正在增加短期借貸，來滿足Margin Call要求。
挪威油氣巨頭Equinor ASA稱，除非歐洲各國政府擴大流動性，以滿足至少1.5萬億美元的Margin Call要求，否則歐洲能源交易可能會陷入停頓。
電力行業高管針對流動性問題警告稱，“不光是小型公司，甚至是大型電力供應商也會在數日之內”就會崩塌。
陷入困境的不僅僅是企業，歐洲民眾的生活在本輪能源危機中同樣受到顯著影響。
高盛分析師Alberto Gandolfi警告稱，“如不及時加以干預，歐洲家庭的能源賬單在明年初達到峰值時將激增2萬億歐元，約占歐洲GDP的15%。”
有媒體估算稱，這筆巨額的支出相當于2021年意大利的GDP總值。也就是說，在這場能源戰中，歐洲的經濟總量相當于“犧牲”了一個意大利。
高盛指出，目前市場依然低估歐洲能源危機的深度、廣度和結構性影響，這很可能比上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更嚴重。
“2022年，愛沙尼亞工作人員必須比2021年多工作26天才能支付全年能源賬單，荷蘭工作人員必須多工作20天，在斯洛伐克、希臘、捷克和意大利，工作人員要多工作一個月才能應對全年能源支出。如今，數百萬人來說已經無法支付” 歐洲工會聯盟在聲明中表示。
04
歐洲央行本周做出艱難抉擇 大幅加息能救得了歐元嗎？
北京時間周四（9月8日），歐洲央行將公布利率決議。市場普遍預計，歐央行要么大幅加息50個基點，要么采取更大幅度的加息。
以多大的幅度加息，是歐央行本周的一次大考。
7月，歐洲央行啟動了十余年來首次加息，三大關鍵利率均上調50個基點以遏制高企通脹。
8月，歐元區通脹率再度飆升至9.1%，市場對加息75個基點的預期升溫。
Capital Group固收投資主管Flavio Carpenzano表示：“歐洲央行目前落后于形勢，至少在2023年初之前，將不得不大幅收緊貨幣政策，屆時我們將看到通脹見頂。”
歐洲央行管委、愛沙尼亞央行行長Madis Muller表示，“鑒于通脹前景沒有改善，9月加息75個基點應是歐洲央行選項之一。”
除了通脹壓頂，歐央行的利率前景正不斷復雜化。
隨著冬季臨近，能源短缺迫在眉睫，前瞻性指標描繪出一幅黯淡的畫面之際。
而上述的“北溪一號”關停促使周一歐洲天然氣價格再次飆升，歐元下跌，歐股下挫，這些無一不在強化歐央行激進加息的舉措。
在此背景下，歐洲大陸的經濟已經非常接近衰退，疲軟的歐元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天然氣以美元計價，若歐元繼續走低，能源成本飆升的影響會被放大，進口價格走高會導致通脹進一步惡化。
國際金融協會首席經濟學家Robin Brooks稱：本周末，我們做出最后的斷言：歐元區正走向深度衰退，歐元將進一步下跌。
霸菱投資研究所策略師Agnès Belaisch表示：“這次大幅加息對拯救歐元無濟于事，經濟衰退即將來臨，而地緣政治風險無法控制。實際上，2023年利率上升與通脹及衰退并存的可能性很高。”
“歐洲央行面臨的形勢相當棘手，”巴克萊股票策略主管Emmanuel Cau近日在一檔節目中說。“美聯儲必須放慢經濟，從而壓低通脹。我認為歐洲央行的工作要復雜地多，因為顯然，他們對能源危機幾乎無能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