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百姓生活的天然氣,該不該完全由市場定價?對壟斷企業的定價,政府又該怎樣監管?這些問題折射在“洛陽氣價全國之冠”這個并不確切的消息上。
高天然氣價格讓洛陽人很郁悶
買了新房,洛陽市民劉女士欣喜之余,卻感到郁悶。
她郁悶不是因為房子,而是因為2.6元一立方米的高氣價。
劉女士過去住的舊房,用的是煤氣,1元一立方米。搬到新房,用上天然氣,檔次是提高了,但生活成本也提高了。過去是一個月20多元煤氣費,而天然氣用了兩個月后,劉女士發現一個月要花費50元左右。更讓劉女士不解的是,公開資料顯示,北京的天然氣價格才2.05元一立方米,河南省會鄭州的天然氣價格是1.9元一立方米。網上還有帖子稱,洛陽天然氣價格是全國之冠!
2009年9月,對天然氣價格高的問題,洛陽市民曾在網上向有關部門投訴,洛陽市發展改革委解釋說:據調查,(洛陽)市天然氣由新疆廣匯等企業供應,(河南)其他使用天然氣的城市多為管道氣,管道氣運輸成本較低。我市現行的液化天然氣銷售價格是在2005 年報省發展改革委同意后下達的,當時供應我市天然氣的到洛價為每立方米2.42元,目前每立方米4元左右,而居民用氣價格為2.6元/立方米。
綜上所述,我市液化天然氣供應與其他城市有較大區別,銷售價格高有其特殊的原因,與其他城市沒有可比性。
2月26日,負責供應天然氣的洛陽新奧華油燃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奧燃氣)副總經理周西敏說,洛陽的天然氣價格的確比北京還高,但北京市民有政府補貼。洛陽天然氣價格“天下之冠”的說法有誤,廣州的天然氣價格在每立方米3.5元。
用戶被要求買指定品牌熱水器
非管道運輸天然氣價格就高嗎?周西敏說,洛陽的天然氣是通過車輛從新疆廣匯等企業運輸過來的。而鄭州居民使用的天然氣是通過西氣東輸管道運送,所以洛陽的氣價要加上運輸成本。
周西敏介紹,洛陽的天然氣市場起步較晚,過去居民一直用煤氣,直到2005年10月,由洛陽市燃氣總公司與新奧燃氣(中國)投資有限公司、華油集團共同出資組建了一家中外合資股份制企業,注冊資本金1.6億元人民幣,其中新奧燃氣占51%的股份,洛陽市燃氣總公司占30%的股份,華油集團占19%的股份。2006年4月29日,合資公司新奧燃氣正式掛牌運營,洛陽人才開始用上天然氣。
天然氣2.6元一立方米的價格是如何來的?周西敏說,煤氣1元一立方米,是政府定價,但天然氣燃燒熱量高,相當于煤氣的2.6倍,所以把價格定在了2.6元一立方米。
氣價比其他城市高,只是洛陽天然氣的特色之一,還有兩項特色,讓洛陽人對新奧燃氣頗有怨言。
劉女士說,和其他城市比較,在洛陽用天然氣,先要交3200多元的燃氣初裝費;如果你要用燃氣熱水器,必須購買指定品牌的產品,而這些產品價格也高出市場價。
劉女士買的燃氣熱水器品牌型號是萬家樂10E3,屬于指定品牌之一。價格是2400元,網上是1200元左右,從家電商場買是2100元左右。她質疑,既然同樣的熱水器,有的地方便宜,為何不能“選對的,不買貴的”?
劉女士說,如果你不從新奧的營業網點買熱水器,燃氣公司不給你點火(灶具接通氣源使用),就用不成。
營業網點捆綁銷售灶具、熱水器
按劉女士提供的地址,2月26日,記者來到了洛陽市中心新奧燃氣的一個營業網點。記者發現這里有萬家樂、創爾特等有限的幾個灶具、熱水器品牌。萬家樂10E3燃氣熱水器,價格是2400元。記者問,從網上或其他地方買一樣的機子行嗎?一女營業員說,網上和其他地方的沒有經過檢測,不能點火。
為啥同樣的機子,不一樣對待?女營業員說,網點賣的機子經過檢測,安全性有保障。女營業員透露,在營業網點賣的熱水器條形碼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安裝服務人員一看條形碼就知道是網點賣的,就給點火了。
為了省錢,聰明的洛陽人想了個高招兒。洛陽市公務員陳先生說,去年11月,他的新房交工了,為了省錢,鄰居把從營業網點買的熱水器借給他,點上火后,再換上自己買的便宜的熱水器。陳先生的高招兒,曾有人發到網上共享,但有網友指出,這樣做風險很大,出了問題,燃氣公司不負責怎么辦?畢竟燃氣公司是壟斷企業,用戶還要靠人家提供檢測維修等服務。
據了解,在不少城市,新房交工后,房主不用交燃氣初裝費,燃氣公司人員會免費檢測,并點火。用戶想用什么品牌的熱水器和灶具悉聽尊便。
劉女士說,灶具在洛陽是不要錢,交了3200多元的初裝費后,燃氣公司會送迅達品牌的灶具。
燃氣公司被指借合作品牌斂財
2008年11月,洛陽網友“lyqmj”發帖稱,在洛陽,每一個燃氣灶具的經營者,要想出售自己的燃氣灶,必須和新奧燃氣“合作”,即拿灶具委托該公司檢驗,檢驗合格后才能銷售,否則該公司就會說你的灶具沒有經過檢驗,安全性不能確定,他們不能為沒有檢驗的灶具接通氣源使用。說白了,燃氣灶具經營者只要交錢,就是合格產品,就是安全產品,就可以點火。即便你經營的產品是合格產品,在洛陽新奧燃氣這里也沒有一點用。
即便是送檢合格的產品,也并不是一勞永逸。經過檢驗合格的品牌,稱為“合作品牌”,新奧燃氣稱推薦用戶購買這些品牌,而這些品牌,每賣出去一臺,要給新奧燃氣交150元,這150元的名目是他們負責維修灶具,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管維修,有故障還是各個品牌自己維修。新奧燃氣給每一個“合作品牌”的經營者每月定一定數量的銷售任務,在每個月固定的日期把每臺150元的費用交給新奧燃氣。實際上這些費用也就是變相的“保護費”,只有交夠了“保護費”,燃氣灶具經營者的商品才能順利銷售出去并點火,如果你每月交不夠這些費用,你就別想順暢地銷售你的商品。“lyqmj”說:“作為燃氣灶具的經營者,在這種機制的重壓下,經營舉步維艱,本身市場上品牌很多,競爭就很大,并且又受到他們的壓榨。我們不交這筆費用,商品就賣不出去,而交這筆費用對我們來說又是很大的負擔,在這樣的環境下,誰來為我們撐起一片天?”
作為洛陽市經營品牌熱水器、灶具的企業,洛陽容威商貿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車炳恒說,新奧燃氣指定熱水器、灶具品牌,對容威沖擊很大。因為壟斷,新奧燃氣可以從合作品牌身上賺錢,但容威商貿有限公司就沒有這樣的特殊地位。
專家:壟斷企業不能身兼“裁判員”
周西敏說,新奧燃氣沒有從合作品牌身上賺錢。2009年之前,為保證市民用氣安全,確實指定過品牌,但也沒有收過合作品牌的錢。2009年開始,任何品牌的燃氣熱水器和灶具,只要是合格產品,都可以點火。
對營業網點工作人員的說法,周西敏說,網點是由開拓工貿公司負責的,和新奧燃氣是業務合作關系。該公司為了賺錢,可能會和某些品牌有合作關系。但新奧燃氣只是把營業場所租給開拓工貿公司,只收取租金,不收其他費用。
周西敏透露,目前洛陽的天然氣個人用戶已達到18萬戶,一年能發展3萬戶左右。
上述新奧燃氣網點工作人員承認自己屬于開拓工貿公司,但她說只有該公司賣的熱水器、灶具,新奧燃氣才認可。
劉女士說,自己今年1月才住上新房,新奧燃氣的服務人員明確說,必須使用營業網點銷售的產品,如果自己買其他地方的產品,不點火,出問題不負責。
洛陽網友“八戒小伙”說,整個洛陽市的天然氣讓一家公司來管理,能顧得過來嗎?這家公司是私有還是國有?無論私有或國有,他們都沒權檢測燃氣灶,我覺得應由質檢部門或消防部門還有工商部門來檢測,他們是越權,是為了賺錢!
河南財經學院史璞教授認為,中國內地水、電、氣等公用事業領域,是投資者熱衷的績優股。投資控股這些領域,可取得自然壟斷地位,回報穩定、優厚,因為可以利用自己的壟斷優勢,指定合作單位、合作品牌,謀取利潤。
史璞建議政府如果財力緊張,非要賣這些帶有自然壟斷性質的企業,應該加強監管,對燃氣公司的檢測權,完全可以交由政府部門或獨立的中介機構,否則壟斷企業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必然會利用優勢地位攫取超額利潤。